二救援路上遇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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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卿一出,上面忽然又看到人影,落石群向他飛來,他身形飄飄,落石一塊也倒不了身邊,忽然引吭長嘯,縱身而起,嘯聲若龍若鳳噦,雙手兩足往滿空落石揮去,經他一揮,落石下降愈疾,他籍石塊反震之力,上升極快,巖壁上的人被他神功所震,止石不發,他輕擊,石壁,上升之快,較前尤速,上面發一聲喊,仍然向下瘋狂落石,可惜已經晚了,俊卿已升至峰頂。
凡是伏兵暗襲之計,用得越毒越狠,主其事的人一定武功平庸,否則是大失身份的事,俊卿上崖出掌,崖邊堆積的亂石橫飛處,夾了數聲慘呼,頃刻便沉寂下來,一無聲息,俊卿順峭壁緩緩而下,一會兒便至峽谷底下,此時四野死寂無聲,只偶而有一兩塊小石塊兒,從上下有蹦跳滾動之聲。
野叟坐在落下來的大石上看著他,美兒遠遠跑過來,一手握了他的寶劍,一手握了他大珠,她身後跟了烏雲蓋雪聰,滿地落石,極不好走,那馬不愧良駒,奮鬃長嘶還是跟了過來。
她不記得他方才輕薄無禮的可恨,直記得方才兩人生死相依他溫文守禮的可愛,美兒現在已經擦乾了眼淚,明眸秀麗澄澈,晶瑩若一泓秋水,走至俊卿身邊遞增過劍,俊卿接劍仍然擊在下,美兒握了大珠送了過來,這珠是兩人生死之間相授,她緊緊握了避塵大珠送過來,無意中透
出不願鬆手的情意。
這避塵大珠與另一顆闢毒大珠,乃是俊卿夫定情之物,俊卿是無論如何都非要不可的,仍是無言接過,美兒退步走往那老者田莫野身後站定。
野叟坐在一旁,看兩人無言相與,有一片婉轉柔情,他偶然看失了眼,受了俊卿的戲,卻又受相救之恩,雖然心中惱恨,卻罵不出口,只得坐在那裡,怒目而視,俊卿近前深深一揖,道:“晚輩餘杭白俊卿,唐突長者,伏祈恕罪。”那老者大聲吼道:“老夫田莫野謝謝你相救了。”俊卿又是深深一揖,道:“田老前輩掌擊萬擔飛石,功力深厚,何需晚輩相救。”田莫野大吼道:“我老人家功力深厚,難道要你來誇獎?”俊卿自小頑童做慣了,及長頑心仍然不能盡去,他受了慈心仙子的薰陶,本
善良,不會作惡事的,開玩笑之心是有的,侮蔑長者之心是沒有的,在這突生劇變之後,言詞恭敬希望平下野叟田莫野的氣去。
野叟田莫野是終南掌門人白石道出長的師叔祖,這一回發了銅符飛碟回終南山,召派中長老山相助,怕不恭敬,又遣了門下弟子野叟平素最鍾愛的族中的重侄孫女田美前去懇切相邀。
田莫野莫名其妙,受了這場挫折,心中憤恨,若非是應掌門人之召,真拂袖而回。
俊卿田美那邊以兩人之力,仍然喪了一匹坐騎,田莫野這邊卻人騎無傷,而且他這邊的落石在十成中要佔去九成,雙方若是要較高下公平論斷他要佔了勝算,可是以他在派中最尊一輩長老的身份,急難之來就應該有輕功臨空而上,身法奇幻莫測,終於破了落石之計呢,所以他坐在那裡心中怒氣始終不解,又發不出,只得大吼洩忿,接了俊卿的話吼道:“那般囂張,你還言詞欽服麼?”俊卿一生只肯聽慈心仙子吳安潔一個人的話,可是安潔從來是溫言軟語不會罵人的,除安潔之外,便是祖父偶然說他一句,他還要揪了他的鬍子大鬧不休,受了野叟田莫野的呼喝,耐漸去,怒氣漸生。
抬頭上望,見野叟身後美兒明眸中出來的全是懇求與柔情,心又軟了,笑道:“老前輩,無禮之處,不知者不罪,失言之處,就權當童言無忌吧。”俊卿不耐呼喝,美兒那樣望著他又不願發脾氣,他這是耍無賴了,意思是說,你年紀那樣大了,我已經陪了禮,你若再與我這後生晚輩斤斤較兩,那你是為老不尊了。
他的心意那老者豈有不知,也只得按捺了心中怒氣,問道:“你身法變化,全取龍形,到底是哪一派的門下?”野叟既為一派長老,近百年的經驗,自然見多識廣,一眼便看出了他武學的來歷,不會懷疑他是崑崙九現雲龍的身法。
俊卿暗想:“這一回是去赴援終南派的,安姊又是終南門下的弟子,現在正要去看終南醫仙狄夢放。”所以笑道:“晚輩師門什麼派別,這一回出門是應一位終南名宿的寵召。”老少兩人一齊問道:“終南名宿?”俊卿看田莫野與田美如此神態,笑問道:“田老前輩與田家姐姐也是終南門下?”田美聽他叫“田家姐姐”心裡也很甜的,那野叟聽他“終南門下”之語,暗想道:“自己退隱數十年了,被門下銅符飛碟所召出山,沒來由受了今天這場氣惱。”所以恨恨道:“什麼終南門下,我是終南門上,我是終南門下的祖宗。”他是終南掌門人的太師叔,如此說法,不算錯的。
俊卿不知他講的是實話,以為他又在罵街,倏然大怒,雙目芒電
,美兒受他雙目突現的積芒所
視,大為驚駭,野叟看了也微微
了口氣,把氣壓了回去,
芒隨之斂去,回身上馬,狠狠一鞭
在那馬背上,那馬發聲高嘶在亂石叢中向前奔去。
俊卿無禮,不辭而別,美兒看野叟卻沒有什麼怒意,心知野叟也一定知道,是俊卿誤會了他語意之故,所以沒有再發怒氣,這便拔足向前奔去,口中嬌聲高呼道:“白大哥,白大哥!”這亂石叢中雖不好走,仗著千里良駒,又有俊卿相助,所以人馬走得極快,頃刻已快出亂石堆積的狹路了,他聽美兒呼喊,駐足飄身而下,美兒在石上縱耀疾奔而來,其勢極速,俊卿突然飄身下馬,她筆直往俊卿懷內衝去,幸得俊卿伸手接住美兒雙手,方將勁力即刻消去。
美兒被少年男子握了她的雙手,微微羞怯,怔了一會兒方將手回,說道:“老祖宗是我的曾伯祖父,又是現在終南掌門人的太師叔,他那樣講,可不是罵你,你不生氣吧?”俊卿才知道是自己一時誤會,有點不好意思,笑道:“對不起是我誤會啦。”田美低眉合目輕聲道:“你可願意將這句話和我老祖宗再講一遍?”俊卿不響,美兒輕聲道:“你肯叫我美兒姐姐,我很歡喜,我可不見得比你大呢?”俊卿道:“我屬龍的,五月初九的生
。”田美盈盈拜下去道:“我小兩個月,小妹美兒拜見白大哥。”俊卿退步展袖相攔,還禮道:“大禮愚兄實在不敢當。”田美拜罷起身道:“白大哥,小妹美兒要一件拜見禮可使得?”這句話恰巧投了俊卿從小歡喜學做小大人的癮,道:“好,你要什麼?”田美輕聲笑語道:“求你將方才那句話對我老祖宗再說一遍。”俊卿一怔,忽然發覺自己得意洋洋的,卻是鑽了她的圈套,笑嘆道:“唉,我贊你伶牙俐齒的會說話,看來沒有贊錯。”田美奇道:“你何時讚我了,我怎麼沒有聽見?”白俊卿將韁繩纏在路邊小樹,與美兒一齊向回走,笑道:“聽你罵我四不像時,我便讚了。”田美也笑道:“才做了人家大哥,好意思便翻老賬嗎?”兩人走回野叟坐處,俊卿果然拜倒行禮,道:“俊兒無禮,請恕無知之罪。”美兒幫野叟相責道:“哼,老祖宗何等身份,可不會與你一般見識。”她這樣說是要野叟一句也罵不出嘴。
野叟看了美兒一眼,道:“你們何必特為趕回來做戲給我看,你們自己不生氣,我還一定要代你生氣嗎?”美兒下淚來,她只想要俊卿陪禮不捱罵,忘了老年人對孤獨最
,忽然發覺被兩小擠在
情的圈子外面,所以出語淒涼,美兒想了野叟從小對自己的愛護與照顧,哭著坐在旁邊石上拿絹帕直擦眼睛,嗚咽道:“老祖宗,是美兒不好,你叫白大哥起來走吧。”俊卿見剛健婀娜的美兒坐在那裡掩臉哭泣,一瞬間忽然引入起無限憐惜之情,所以懇摯相求,道:“是晚輩不好不該聽了幾句規諷之言,就想盡了法子要惹田老前輩與美兒妹妹生氣,態度輕狂荒謬。”野叟譏誚道:“你自己知道就好。”俊卿認認真真的道:“晚輩知道。”他不狡言撒賴認真認錯,野叟也微微消氣道:“你起來吧。”他如此忍氣,狂妄全都免了,自然是憐惜美兒的意思,美兒哭泣愈甚,俊卿也不空言相
,懷中取出大梨,也在美兒身邊石上坐下。
俊卿接了玉簪,將大梨和玉簪在青衫大袖上擦淨,用玉簪將大梨的皮削去,切了一片下來,就用玉簪簽了一直送到美兒的櫻玉齒之間,笑道:“美兒妹妹,別哭,白大哥請你吃梨。”他語言舉動都如哄
嬰,美兒極羞,可是這梨歷險歷劫仍保存得好好的,也極不容易,野叟又在全力調息耗竭過度的真氣,只得兩頰羞暈,張口接過。
美兒哭泣本來眼圈紅紅,這梨入口,方才真正的愁眉苦臉眼淚直。
俊卿看了便知道當路梨實累累何以無人採擷之故,他見田美將那梨兒好不容易吃了下去,情心大暢,頑皮天不改,又切了一片簽了送過去給她。
美兒礙了俊卿的情面,不能將梨吐出,用力嚥下,已經吃得痛淚長,牙
被酸澀浸得幾乎要掉下來,極為甘苦,見他又送一片過來,滿臉的嘻笑頑皮,這明明是惡作劇了,使勁用絹帕將眼淚擦乾,狠狠白他一眼,閉眼張口來接,只聽俊卿說道:“你吃一片,我吃一片。”美兒睜目見俊卿已將送來那片梨兒改回放入他自己口中,慢慢咀嚼,緩緩下嚥,臉上容
不動,細細品嚐,忍不住問道:“味道還不錯吧?”俊卿微張口噓氣,讚道:“不錯,餘味悠悠,你要不要再來一片?”美兒被他一提,牙
又酸起來,客氣道:“味道既然不錯,白大哥還是自用吧。”俊卿果然又運簪世梨,美兒劈手將簪奪過
在發上,俊卿雙手捧了大梨狠狠一口啃去,美兒一掌揮去打在俊卿手上,將俊卿手中的梨兒震得飛去半空,落在地上,笑著罵道:“呆子,你真要吃嗎?”俊卿反手將美兒玉手握住,笑著問道:“呆丫頭,我真要吃嗎?”野叟沉聲道:“你們不要說話,我定心調息,聽到崖上很有人聲。”兩人呆子叫過來,呆丫頭叫過去,語意大是輕狂,所以聞野叟說話即時住聲,果然崖上有移動的聲音,人數且還不少,只是一批一批的聲音都漸去漸遠,好像是方才暗算的伏兵,受俊卿威風所震,屏息凝氣躲在一旁直到現在方才成群離去。
俊卿笑對野叟道:“是崖上兩邊埋伏的些嘍羅走啦。”美兒也笑道:“你沒有出掌傷他們。”俊卿搖頭,說道:“沒有,我只對他們面前堆積的石塊出掌,頂多有三、四個人受一點飛起來石塊的誤傷,他們一停手我也就順懸崖下來了。”兩人拼命找話講,想蓋過心中的羞怯與惶恐。
野叟已經調息復原,起身道:“我們先出狹谷,其餘的邊走邊講吧。”美兒牽了墨驢,三人一齊前行到方才俊卿美兒避難之處,便就俊卿掌擊出來避難的,將美兒騎的墨驢埋了,美兒手上牽的野叟的墨驢見同伴喪亡,慘嘶驢鳴不已。
美兒也連連嘆息,道:“方才兩崖上的伏兵,若將這邊落石再添一點,白大哥不能趁空而上,不知是誰來葬我們了。”俊卿少見兵災,見墨驢被砸得血模糊,噁心得很,埋了之後,解了他的烏雲蓋雪聰,只催快走,直到出了狹谷口外,方才透過氣來。
三人站在狹谷口外,俊卿要將馬送給美兒騎,美兒不肯,道:“你自己騎什麼?”俊卿輕搖手中的絲鞭,笑道:“前面有馬的地方,我可以拿鞭子去換一匹來騎。”他鞭上偏鑲珠翠,價值不菲,此話卻非誇口。
野叟在旁沉半晌,這時說道:“我們還是回臨城去。”美兒詫道:“回去?難不成我們怕了他們?”野叟搖頭,道:“不是怕他們,綠林這般埋伏重重,同道的子弟遇上了要吃虧的,我既然遇見,不能棄之不顧。”以野叟在武林的聲望,若所經之處,不能庇護同道的晚輩乃是大為失臉之事,而且道義上也說不過去。
美兒聽了,一臉為難之,終南這一回人手不足,才發銅符飛碟去請山中歸隱的長老出山,到得自然越早越好,何況銅符令所至,祖師爺傳下來的規矩,也不許無故稽延。
她與俊卿共同經歷了這一場大險,生死之間命相依,相識時間雖短,心中已將俊卿當作極為親近之人,所以看了俊卿一眼,笑對野叟道:“老祖宗,我們還是先走,這些事情還是託白大哥吧。”說時轉身又對俊卿道:“白大哥,這件事情就煩你好不好?”俊卿笑嘻嘻的把韁繩遞給她,笑道:“好,那些事情就
給我好啦。我是來給終南派搖旗吶喊助威的,在那裡出手都一般。”野叟見他們二人三言兩語已把事情說好,遂將手上一個碧玉斑指脫下給了俊卿,又將終南門召集同門弟子的暗記畫給他,道:“我們應銅符令之召,不得不快走,你來看狄師侄的事,我見面會替你告訴他。”俊卿應了。
野叟又道:“暗記是臨危時求救用的,所以只要同道的弟子看了都會前來相訪,你再以斑指傳我之命。”野叟是數十年的江湖磨練,離別是等閒之事,言畢上了墨驢,對美兒道:“我們走吧?”美兒口中應是,手上拈了蓋雪烏雲聰的韁繩卻並不上馬,心中不盡依依惜別之情,半天方道:“白大哥,謝謝你啦!”俊卿見她傷別,笑道:“只吃了我一片梨兒便謝嗎?”美兒輕聲道:“我不是和你說這個。”俊卿道:“你放心,再見面我請你吃山東的萊陽梨,不讓你酸得到現在都好像還要眼淚的樣子。”美兒被他說得眼淚再也
不下來,氣道:“我便那般饞嘴?”俊卿斂了臉上嘻頑的笑容道:“你走吧,我知道。”這句話上下毫無關連,不過意思是很清楚的,上一句催她快走,下一句說他知道。
俊卿沒有講他知道什麼,美兒也不問他知道什麼,她聽了輕身上馬,與野叟一起道別,然後松韁而去。
美兒伴著輕捷的蹄音在馬上時時回身揮手,俊卿也揮手遙遙相應,他手一直舉在頭上輕揮,野叟美兒已經轉過山彎遠處了,他也忘了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