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立地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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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遺龍道:“死了。”叔父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一霎那情緒輕鬆了不少,他乾咳一聲,慢條斯理地道:“東方獅為害武林,死不足贖其罪孽,侄兒將他殺了,倒是好事一件。不過,你反誣我與他扯在一起,相提並論,究竟是極不對的事。想我十數年來東飄西蕩,居食無定,滿頭塵垢,無非想查出兄長的真正死因,然後把仇人一一消滅…”他嚴厲地注視金遺龍一眼,眼神內含有責備的意思,幾乎把金遺龍口氣炸。他冷笑數聲道“東方獅臨死之前,曾被侄兒以純陽真笈中絕世奇學‘回谷香昌’迫其說出爹爹死因。東方獨懊悔之餘,就將您的陰謀詳細地告訴我,雖然人證不在,但東方獅一番言語猶如在我耳邊,叔父您還要駁辯嗎?”叔父重哼一聲道:“我只聞金遺龍師滿出道,不數
崛起武林便震驚宇內,公認為後起之秀,不料卻為父仇將腦袋
糊塗了,連叔父也敢汙賴,這…這簡直跟風聞在外面的俠客金遺龍的為人大有差異…”金遺龍道:“不管叔父如何辯說,此罪已定,煩請自行解脫吧!”他道:“如果叔父認為光是謀殺兄長一罪不足以處死,那麼侄兒就再揭穿您另一件罪惡。多年前有位姓白的少女,被您冒用爹爹名義加以蹂躪,這少女尚在人間,侄兒跟她很
,她本名叫白素秋,天山派掌門之徒。”叔父大叫道:“胡說,胡說,賢侄呀,你竟如此欺負尊長,當真連禽獸都不如!”金遺龍道:“叔父您連犯了姦殺擄劫四罪,我做侄兒的拋開個人恩怨不談;假如放您逃生,勢必為整個武林所指責,只有橫下心腸,大義滅親了。”叔父濃眉長剔,面上陰晴不定,似仇恨,似憤怒,似怨毒,又似詭異。他靜默了一會,忽然拋開怨仇的神
,靄然笑道:“好的,侄兒下毒手吧,吾在九泉之下雖不至瞑目,但一生浮淚,能死於親人之手也是值得安
的。”說罷,含著滿面微笑注視著金遺龍,金遺龍目睹至此,內心忽然虛潰消散,幾乎提不起勇氣把他立斃於掌下。
叔父催促道:“侄兒下手呀,你不是認為我這叔叔積惡如山嗎?”金遺龍暗想:“他確實積惡如山,但終究是自己的親叔,自己勢不能以後輩之身來擊斃尊長,必須由他自行了解,方不至遭人議論。”正值左右為難之際,叔父突然冷笑一聲,揚掌擊來。
這一掌是他畢生功力所聚,非同小可,只聽絲絲的罡風疾然而起,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已撲至門面。
猝然間,金遺龍來不及運功抵拒,被他一掌震退丈餘。叔父又是一聲冷笑,搜的一聲已掠出房外,跟著足尖一點地面,人已在五、六丈開外。
金遺龍氣極狂,想不到大意過甚,松於防範被他施計兔脫,想追已是不可能的了,不
怒喝道:“天涯海角,看你能逃到什麼地方!”驀地,一條疾影閃電般掠去半空中揚聲問道:“這傢伙要殺不?”這人正是狄青,那一副洪亮的嗓子,一經開口便把一里內人獸震動了。金遺龍立刻回應道:“不錯,狄兄弟儘管下手!”此聲甫落,飛
而下的疾影突然自身上擲出一道藍光,那熾烈的光華在黑夜長空中閃暴出陣陣利箭也似的鋒芒,霎那間劍氣大作,那藍
匹練業已奔叔父
前。
叔父愕了一下,急促地揚掌推去。
一股大力將寶劍藍匹練震得緩了一緩,狄青張口一喝,又急切神速地轉了一週,仍然向叔父要害刺去。
叔父慘叫一聲,想似抵抗不了“隔林風”絕學的神威,被那五尺長短的青鋒貫
而入,登時撲倒泥地上,死於非命。
狄青飛掠直下,正好掠至屍體旁側,他伸手握住劍柄,飛起一足把那叔父屍體踢出三丈多遠,那一柄藍寶劍便又重歸主人之手。
金遺龍不願見親叔死相,雖然他姦殺擄劫,無惡不做,但究竟與自己有血統關係,可橫不下心腸將他埋葬,徑朝狄青道:“煩你把他埋了,我不忍再瞧他…”狄青點頭道:“俺很抱歉,無論如何,您親叔父已是俺殺的了!”金遺龍嘆道:“你別做此想法,他雖是我叔父,但只是替金家蒙羞,我不屑去認他。”狄青匆匆把叔父埋了,正待返身回室,絕
娘子已經啟蓮步向他走去,並道:“狄大俠您累了嗎?”當柔風輕吹著她柔蔓的秀髮時,她那倩容更覺美麗動人。狄青一見是她,頓時無故地紅起臉來,低頭說道:“不,我不累,多謝您的關心。”絕
娘子嬌嫵地笑了一聲道:“我睡不著,您能陪我聊聊天嗎?”狄青忙道:“可以,可以,俺最喜歡跟您說話。”他是
人,心中有所思念,便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但別人聽在耳裡,卻認為好笑,尤其是絕
娘子本人,羞得幾乎仰不起頭來。
狄青見她不語,以為她改變了心意,心中大為失望,不低頭自語道:“唉,俺明天就得送四小姐回家了,以後天涯海角,人海茫茫,也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您了。”他垂下眉
,憂鬱地走開了。
柔暖的微風傳達了人的心聲,把他細語飄進了絕
娘子的耳裡,一霎那間絕
娘子震動了一下,仰起螓首,那豔麗的玉靨上已有傷痛的淚顆,她悄悄用手將它抹掉,微現笑容道:“聽說狄大俠將要與我們離開了,這事是真的?”狄青望她一眼,心內突然湧上許多苦楚,低頭道:“是的。”絕
娘子道:“您不願多留幾天?”狄青深
到離別的痛苦,他惜然嘆道:“抱歉,俺使命在身,無法自做主張。”金遺龍心中一動,暗道:“看樣子,他倆已埋下情
,這的確不可思議!”他補充說道:“明
狄兄要專程送平蠻大將軍的女兒回家,以後仍有機會再見面…”絕
娘子羞得低頭斜看他一眼,心想金遺龍真聰明,想不到自家的心事也被他看穿了,她道:“這個任務真奇怪,但也不失為好差事,送…”狄青打斷她的話,解釋道:“申無畏將軍對俺有恩,俺立誓憑自己之力將他千金找回,此刻既然找到她了,理當遵行諾言,送她早
回家。”此時,鄭芳清緩步行來,臉
有些陰沉,開口便道:“金遺龍,聽說青青已經找到了?”金遺龍道:“不錯,她明天就將返家。”鄭芳清行至他跟前,忽低聲問道:“你要承認,以往你倆有一段…”她住口不言,明亮的眸子卻迫視著金遺龍,那神
似冷似熱,讓人無法分析。金遺龍為之嘆了一聲,道:“是的,從前大家很要好,可是現在她已忘情了。”
“不是人家忘情,本是你自己待人不好。”鄭芳清猶豫良久,終於毅然地說道:“明朝我也想走了,我很久沒回家了。”金遺龍莫測高深地問道:“是一個人去嗎?”鄭芳清道:“你說的對!”說完話轉身就走,過了一會兒青青與她便出現在院庭裡,兩人芳肩相併,手臂互握,娓娓清談,絲毫沒把金遺龍放在眼裡。金遺龍
到十分難堪,當絕緣娘子用奇詫的眼光注視他時,立刻有一種被辱的
覺湧上心頭。他苦笑了數聲,兀自在心裡說:“女人最不好惹!”獨自一人沉悶地走回房間,矇頭大睡。
但是,片刻之後,他的思想立刻被一種深沉的悲哀佔據了:“唉,自己遲早要死,何必再去傷人家的心,待武林雙奇大會未了,覓一處幽瞑的地方隱居準備明年就死去罷!”偶而望見窗外明輝的蒼穹,想起一年之後與南海聖僧的約會,內心斗然間慨萬端。
“還有我的娘,唉!她雖是我生母,但落地以來一直還是受人恩養,這恩情應該如何報答呢?她說為避仇家,不得不把我棄於荒山,任過路之人領取,這究竟是恩抑或算怨?我將怎樣處理呢?”他突地翻身坐起,一整衣裳,就待縱掠出室,正在這時,房外之處忽然有人沉聲地問道:“金大俠睡了麼?”金遺龍一聽是狄青的口音,不反問道:“你有什麼事?”狄青低鬱地道:“俺…俺想跟您一決勝負!”
“什麼?”金遺龍身下
,問道:“這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人家的意思?”狄青道:“對不起,俺狄青不能告訴您。”金遺龍打開房門,一見狄青垂首而立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不由冷笑一聲道:“狄青,你也不用瞞我了,這一定是青青的意思。”狄青聞言,慌忙搖頭道:“不,不,她沒叫我來找您麻煩!”金遺龍何等
明,當下從他慌亂的神
裡就看出了個大概,心想你分明想替青青掩飾,不想因此更
出了破綻,這不是青青主使的還會是誰!他大步跨出房室,昂然道:“可以,我接受你的挑戰。”狄青內心十分不安,低低地道:“您千萬原諒,俺…俺是不得已的…”他立刻改口道:“不,不,俺想試一試自己有多大的能耐,看是否能跟武林中一
高手一決長短。”金遺龍故意
他,道:“你出道江湖,正值揚名闖萬之時,這一點算不了什麼,也許因勝過了我,自己的名氣就無用再去被苦歷險的便已成了知名之士了。”狄青急紅了臉,慌忙辯說道:“俺沒這個意思,俺…就算有…也不敢向您挑戰。”金遺龍道:“老實說,這並不算丟人的事。努力吧,我是你的進身之階了,看你有否真實本領闖出萬兒。”狄青猶豫片刻總算立下了決心,昂起頭,
起
,大步隨著金遺龍走進庭院空曠的地方。
除了不安外,狄青尚有些緊張,因為他馬上就得跟大名鼎鼎的武林後傑一決雌雄。雖然勝負並不至於傷害身體,但師門威望卻,應顧及的,也許由於小小的失策,惹得長劍一派的羞辱,那才是不大划算的事哩!
他忐忑不安地注視著對方,這——他所崇敬的俠客一變而為他的敵手。他凝神呼氣,雙臂突然大一倍。
金遺龍安安逸逸地停立著,偶爾仰望黑夜裡的蒼穹,星眸裡有一絲淡淡的愁悶,那深濃的眉微微皺著,他的外型給人一種肅然起敬的
覺,最令人崇拜的是那
直的鼻樑,也許他一生的燦爛,一生的正直忠義都從鼻樑上透
出來。
鄭芳清、青青兩位姑娘在遠遠樹蔭葉下就瞧見了,芳心深處各都有很奇妙的情奔放著。
兩人在很幽密不見的地方依慕他,而外表卻冷漠如故。
絕娘子輕輕走向狄青,幽幽道:“狄大俠,您不要假戲真做啊!”狄青僅細想一下,便知那假戲真做的含意,裡面滲雜著關切、幽怨而又憂慮的叮嚀。
這裡面很可以找尋出一絲男女之間的戀情,也只有說者與受者稍微得到一點啟示與受。
狄青升上一股雄心,道:“請放心,我知道。”他又呵氣振臂,那蓬亂濃密的松絲就豎立起來,在那極短暫的時間裡,他內心比斗的意念改變了不少。
本來,他只以恩人之命難違的心情去約鬥對方,此刻一變為師門、名氣、面子種種所糾纏,以友誼的方式一決勝負。
明知勝少敗多,但給絕娘子明眸一瞬,立即產生了強烈的好勝之心,勝了對方才能出人頭地,勝了金遺龍才能顯出男子的氣魄。
他向右斜跨半步,足尖頂地,膝蓋微屈,正是長劍派“立地成香”的支柱式子,除了“立地成香“外尚有“單鷹越海”、“古佛盤石”、“笑向寰宇”諸式,但這些支地之式都比不上“立地成香”普通下馬樁功夫多采取金雞獨立、樁上立足等單以下盤穩重為要的式子,但這“立地成香”卻迥然不同,尤其以足尖頂地,僅以足尖點微小之力支持著沉重的身體姿勢確是武林罕見的功夫。
“立地成香”一經展開,丹田氣便像潰堤江河一般傾湧入肢,短短的時間內,四肢八達就有一股潛浮的衝勁,上突衝下,蠢蠢
動,簡直已是呼之可出。
他左腕徐徐扭動了一下,筋脈為之一暢,跟著左掌便按住劍柄,凝神注視對方,蓄勢以待。
這種神態十分令人欣賞,尤其是練武的人,重回到他特別的長處,立刻有一種常人所不及的優越遠遠勝過一切。絕娘子就為他的壯偉雄風傾心了,默默遞送一眼秋波,關切地低問道:“您有把握嗎,狄大俠?”狄青搖頭不語,委實太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