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清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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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年年清明,清明年年,不經意間,清明節又到了。今夜,我在遙遠的建築工地懷念一位抗美援朝老兵。
依窗而立,雨絲朦朦透過紗窗輕撫我的臉,溼潤了面頰,也溼潤了我的內心。這裡沒有蒼松翠柏,也沒有鮮花點綴,更沒有雨的纏綿,沒有牧童的遙指,只有漸趨濃烈的憂思,只有膨脹起來的懷舊
傷。
一年又四年,爺爺的音容相貌猶在。我無數次翻閱起博客和空間裡懷念的文字,試圖在瑣碎的字裡行間,捕捉那份再也看不見摸不著的愛的餘溫。
帆布相冊裡的照片漸漸發黃,海綿盒中的軍功章依然鮮亮,永不褪的記憶啊,像那隻展翅高飛的和平鴿,穿越時光隧道,在那遙遠的地方,我閃動著晶瑩的淚花,一頭撲到爺爺的肩膀。
往事並不如煙。
當美帝國主義把戰火燒到了鴨綠江邊,十八歲的祖父懷著拳拳愛國之心,遠赴朝鮮前線,在槍林彈雨裡度過了三個秋,九死一生。
當中南海懷仁堂眾將領接受偉大領袖主席授勳,爺爺則默默回到了土生土長的農村,築路、種田。父輩四人謹記祖父的教誨:在祖國最需要你的時候,奮不顧身。
1979年,彈丸之國的越南背信棄義,公然挑釁我南疆邊民。收音機這頭的白髮老人義憤填膺,爺爺不顧家人的勸阻,毅然把不滿19歲的二兒子送到軍營,送上了老山前線。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在問的書信裡,牽動的,還有祖父那顆鐵血丹心。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膛,繽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今夜,當我哼起這首鄉居小唱,任憑思緒在晚風中飛揚,滿眼是爺爺慈祥的面龐。
幼小的時候,爺爺常馱著我去村口放牛。栓樁,老黃牛低頭沿著河邊吃草,悠閒地擺動尾巴。樹蔭下,我懷揣人參娃娃形狀水壺,目不轉睛地聽爺爺講朝鮮戰場上那些驚心動魄的往事。沿著田埂漫步,爺爺為我撐起油紙傘。小溝小塹,總能
引我好奇的跨越,水溝似乎有點寬,免不了趟一身的泥漿。爺爺扶起泥猴般的我,苦笑不得地,罵也不是,哄也不是。
乾旱少雨的季節,古老的水車成為鄉親們灌溉的法寶。在高高的水車架上,頭頂藍天白雲,腳下是荷塘農田。我戴著太陽帽,坐在爺爺中間,得意的擺動小腿,任憑輕風吹拂。爺爺一手摟住我,一手抓緊圍欄,光起腳板,一圈又一圈地踩動車葉,晶瑩的水花,從水車裡蹦跳出來,哼著動聽的歌兒,緩緩
入乾涸的稻田裡。
老家門前有三棵油桐樹,每當秋天到來時,爺爺採集了桐果提到城裡,換回金黃的桐油,將家裡的木製的盆桶飯甄油得錠亮。那些被爺爺刷過的木器用了半個世紀,也沒有漏過水。洗澡的時候,隱約還能聞到桐油淡淡的清香。
記得初一那年冬天,爺爺拎了一大包好吃的到學校看我。面對破舊不堪的校舍、茶淡飯的伙食,他語重心長的一再叮囑我吃好穿暖。走出校門又放心不下地調轉回來,悄悄繞到教室外面,輕喚著我的
名,從透風的窗口
給我十元錢,轉身消逝在我的視線裡。爺爺不善言辭,從他關切的目光中,我讀懂了太多愛的文字。那一刻,我當著全班86人淚
滿面,不捨和依戀糾結在心底,凝聚成永恆的
動。爺爺給我的十元錢,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捨不得拆開用。這筆一星期的生活費,是爺爺賜予我最珍貴的財富。多年之後,當我手捧三千多元工資,爺爺的影子常在我淚光裡浮現。
2005年的夏天,梔子花凋謝的季節,在一個冷雨夜,爺爺老淚縱橫的離開了我們,走完了他人生的七十一個年頭。年輕時,保家衛國,備受傷痛煎熬,不計個人得失,始終默默無聞;好不容易盼到兒孫滿堂,盼到過上小康,身體又被病痛折磨,沒來及安度晚年,沒來得及。
今夜,在千里外的江南水鄉,懷念我可歌可泣的爺爺,覺爺爺不曾離去,只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是的,爺爺不曾離去,他永遠活在我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