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燭畔鬢雲有舊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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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伕人將咬下來的那小塊吐在地下,媚聲道:“打是情,罵是愛,我愛得你要命,這才咬你。段郎,是你自己說的,你若變心,就讓我把你身上的
兒,一口口的咬下來。”段正淳哈哈一笑,說道:“是啊,小康,我說過的話,怎能不作數?我有時候想,我將來怎樣死才好呢?在
上生病而死,未免太平庸了。在戰場上衛國戰死,當然很好,只不過雖英勇而不風
,有點兒美中不足,不似段正淳平素為人。小康,今兒你想出來的法子可了不起,段正淳命喪當代第一美人的櫻桃小口之中,珍珠貝齒之下,這可償了我的心願啦。你想,若不是我段正淳跟你有過這麼一段刻骨相思之情,換作了第二個男人,就算給你滿
珠寶,你也決計不肯在他身上咬上一口。小康,你說是不是呢?”秦紅棉和阮星竹早已嚇得六神無主,知道段郎已是命在頃刻,但見蕭峰仍蹲在窗下觀看動靜,並不出手相救,心中千百遍的罵他。
蕭峰卻還捉摸不定馬伕人的真意,不知她當真是要害死段正淳,還不過是嚇他一嚇,教他多受些風罪過,然後再饒了他,好讓他此後永作裙邊不貳之臣。倘若她這些作為只是情人間鬧一些彆扭,自己卻莽莽撞撞闖進屋去救人,那可失卻了探聽真相的良機,是以仍然沉住了氣,靜以觀變。
馬伕人笑道:“是啊,就算大宋天子,契丹皇帝,他要殺我容易,卻也休想叫我咬他一口。段郎,我本想慢慢的咬死你,要咬你千口萬口,但怕你部屬趕來相救。這樣吧,我將這把小刀在你心口,只刺進半寸,要不了你的
命,倘若有人來救,我在刀柄上一撞,你就不用吃那零碎苦頭了。”說著取出一柄明晃晃匕首,割天了段正淳
前衣衫,將刀尖對準他心口,仟仟素手輕輕一送,將匕首
進了他
膛,果真只刺進少許。
這一次段正淳卻一哼也不哼,眼見口鮮血
出,說道:“小康,你的十
手指,比你十七歲時更加雪白粉
了。”蕭峰當馬伕人用匕首刺進段正淳身子之時,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瞧著她手,若見她用力過大,有危及段正淳
命之虞,便立即一掌拍了進去,將她身子震開,待見她果只輕輕一
,當下仍是不加理會。
馬伕人道:“我十七歲那時候,要洗衣燒飯,手指手掌自然些。這些年來不用做
重生活,皮
倒真的嬌貴些了。段郎,我第二口咬在你那裡好?你說咬那裡,我便咬那裡,我一向聽你的話。”段正淳笑道:“小康,你咬死我後,我也不離開你身邊。”馬伕人道:“幹什麼?”段正淳道:“凡是
子謀害了丈夫,死了的丈夫總是陰魂不散,纏在她身邊,以防第二個男人來跟她相好。”段正淳這句話,原不過嚇她一嚇,想叫她不可太過惡毒,不料馬伕人聽了之後,臉
大變,不自
的向背後瞧了一眼。段正淳乘機道:“咦!你背後那人是誰?”馬伕人吃了一驚,道:“我背後有什麼人?胡說八道。”段正淳道:“嗯,是個男人,裂開了嘴向你笑呢,他摸著自己的喉嚨,好像喉頭很痛,那是誰啊,衣服破破爛爛的,眼中不住的
淚…”馬伕人急速轉身,那見有人,顫聲道:“你騙人,你…你騙人!”段正淳初時隨口瞎說,待見她驚恐異常,登時心下起疑,一轉念間,隱隱約約覺得馬大元之死這事中間,只怕有什麼蹊蹺。他知馬大無是死於‘鎖喉擒拿手’之下,當下故意說那人似乎喉頭很痛,眼中有淚,衣服破爛,果然馬伕人大是驚恐。段正淳更猜到了三分,說道:“啊,奇怪,怎麼這男子一幌眼又不見了,他是誰?”馬伕人臉
驚惶已極,但片刻間便即寧定如常,說道:“段郎,今
到了這步田地,你嚇我又有什麼用?你也知道不應咒是不成的了,咱倆相好一場,我給你來個
快快的了斷吧。”說著走前一步,伸手便要往匕首柄上推去。
段正淳眼見再也延挨不得,雙目向她背後直瞪,大聲呼叫:“馬大元,馬大元,快捏死你老婆!”馬伕人見他臉上突然現出可怖異常的神,又大叫‘馬大元’,不由得全身一顫,回頭瞧了一眼。段正淳奮力將腦袋一
,撞中她的下頦,馬伕人登時摔倒,暈了過去。
段正淳這一撞並非出自內力,馬伕人雖昏暈了一陣,片刻間便醒,款款的站了起來,撫著自己的下顎,笑道:“段郎,你便是愛這麼蠻來,撞得人家這裡好生疼痛。你編這些話嚇我,我才不上你的當呢。”段正淳這一撞已用盡了他聚集半天的力氣,暗暗嘆了口氣,心道:“命該如此,夫復何言!”一轉念間,說道:“小康,你這就殺我麼?那麼丐幫中人來問你謀殺親夫的罪名時,誰來幫你?”馬伕人嘻嘻一笑,說道:“誰說我謀殺親夫了?你又不是我的親夫。倘若你當真是我的丈夫,我憐你愛你還來不及,又怎捨得害你?我殺了你之後,遠走高飛,也不會再耽在這裡啦。你大理國的臣子們尋來,我對付得了麼?”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段郎,我實在非常非常的想你、愛你,只盼時時刻刻將你抱在懷裡親你、疼你,只因為我要不了你,只好毀了你,這是我天生的脾氣,那也沒有法子。”段正淳道:“嗯,是了,那天你故意騙那個小姑娘,要假手喬峰殺我,就是為此。”馬伕人道:“是啊,喬峰這廝也真沒用,居然殺你不了,給你逃了出來。”蕭峰心中不住的想:“阿朱喬裝白世鏡,其技如神,連我也分辨不出,馬伕人和白世鏡又不相稔,如何會識破其中的機關?”只聽馬伕人道:“段郎,我要再咬你一口。”段正淳微笑道:“你來咬吧,我再喜歡也沒有了。”蕭峰見不能再行延擱,伸出拳頭,抵在段正淳身後的土牆之上,暗運勁力,土牆本不十分堅牢,他拳頭慢慢陷了進去,終於無聲無息的穿破一,手掌抵住段正淳背心。
便在此時,馬伕人又在段正淳肩頭咬下一塊來。段正淳縱聲大叫,身子顫動,忽覺雙手已得自由,原來縛住他手腕的牛筋絲繩已給蕭峰用手指扯斷,同時一股渾厚之極的內力湧入了他各處經脈。
段正淳一怔之間,已知外面來了強援,氣隨意轉,這股內力便從背心傳到手臂,又傳到手指,嗤的一聲輕響,一陽指神功發出。馬伕人肋下中指,“哎喲”一聲尖叫,倒在炕上。
蕭峰見段正淳已將馬伕人制住,當即縮手。
段正淳正想開口相謝,忽見門簾掀開,走進一個人來。只聽那人說道:“小康,你對他舊情未斷,是不是?怎地費了這大功夫,還沒料理乾淨?”蕭峰隔窗見到那人,心中一呆,又驚又怒,片刻之間,腦海中存著的許許多多疑團,一齊都解開了。馬伕人那在無錫杏子林中,取出自己常用的摺扇,誣稱是他赴馬家偷盜書信而失落,這柄摺扇她從何處得來?如是有人盜去,勢必是和自己極為親近之人,然則是誰?自己是契丹人這件大秘密,隱瞞了這麼多年,何以突然又翻了出來?阿朱喬裝白世鏡,本是天衣無縫,馬伕人如何能夠識破機關?
原來,走進房來的,竟是丐幫的執法長老白世鏡。
馬伕人驚道:“他…他…武功未失,點…點了我的道。”白世鏡一躍而前,抓住了段正淳雙手,喀喇、喀喇兩響,扭斷了他腕骨。段正淳全無抗拒之力,蕭峰輸入他體內的真氣內力只能支持得片刻,蕭峰一縮手,他又成了廢人。
蕭峰見到白世鏡後,一霎時思湧如,沒想到要再出手相助段正淳,同時也沒想到白世鏡竟會立時便下毒手,待得驚覺,段正淳雙腕已斷。他想:“此人風
好
,今
讓他多吃些苦頭,也是好的,瞧在阿朱的面上,最後我總是救他
命便了。”白世鏡道:“姓段的,瞧你不出倒好本事,吃了十香
魂散,功夫還剩下三成。”段正淳雖不知牆外伸掌相助之人是誰,但必定是個大有本領的人物,眼前固然多了個強敵,但大援在後,心下並不驚慌,聽白世鏡口氣,顯是不知自己來了幫手,便問道:“尊駕是丐幫中的長老麼?在下和尊駕素不相識,何以遽下毒手。”白世鏡走到馬伕人身邊,在她
間推拿了幾下,段氏一陽指的點
功夫極為神妙,白世鏡雖武功不弱,卻也無法解開她的
道,皺眉道:“你覺得怎樣?”語氣甚是關切。
馬伕人道:“我便是手足痠軟,動彈不得。世鏡,你出手料理了他,咱們快些走吧。這間屋子…這間屋子,我不想多耽了。”段正淳突然縱聲大笑,說道:“小康,你…你…怎地如此不長進?哈哈,哈哈!”馬伕人微笑道:“段郎,你興致倒好,死在臨頭,居然還笑得這麼歡暢。”白世鏡怒道:“你還叫他‘段郎’?你這賤人。”反手拍的一下,重重打了她一記耳光。馬伕人雪白天的右頰登時紅腫,痛得下淚來。
段正淳怒喝:“住手,你幹麼打他?”白世鏡冷笑道:“憑你也管得著麼?她是我的人,我愛打便打,愛罵便罵。”段正淳道:“這麼如花如玉的美人兒,虧你下得了手?就算是你的人,你也該低聲下氣的討她歡心、逗她高興才是啊。”馬伕人向白世鏡橫了一眼,說道:“你聽聽人家怎麼待我,你卻又怎樣待我?你也不害臊。”語音眼,仍然盡是媚態。
白世鏡罵道:“小婦,瞧我不好好炮製你。姓段的,我可不聽你這一套,你會討女人歡心,片面麼她又來害你?請了,明年今
,是你的週年祭。”說著踏上一步,伸手便去推
在他
口的那柄匕首。
蕭峰右掌又從土牆口中伸進,只要白世鏡再走近半步,掌風立發。
便在此時,突然戶門簾子給一股疾風吹了起來,呼的一聲,勁風到處,兩蠟燭的燭火一齊熄滅,房中登時黑漆一團。
馬伕人啊的一聲驚叫。白世鏡知道來了敵人,這時已不暇去殺段正淳,敵要緊,喝道:“什麼人?”雙掌護
,轉過身來。吹滅燭火的這一陣勁風,明明是一個武功極高之人所發,但燭火熄滅之後,更無動靜。白世鏡、段正淳、馬伕人、蕭峰四人一凝神間,隱隱約約見到房中已多了一人。
馬伕人第一個沉不住氣,尖聲叫了起來:“有人,有人!”只見這人擋門而立,雙手下垂,面目卻瞧不清楚,一動一動的站著。白世鏡喝問:“是誰?”向前跨了一步。那人不言不動。白世鏡喝道:“再不答話,在下可要不客氣了。”他從來者撲滅燭火的掌力之中,知他武功極強,不敢貿然動手。那人仍是不動,黑暗之中,更顯得鬼氣森森。
段正淳和蕭峰見了來人模樣,心下也均起疑:“這人武功了得,那是誰啊?”馬伕人尖聲叫道:“你點了燭火,我怕,我怕!”白世鏡喝道:“這婦,別胡說八道!”這當口他若轉身去點燭火,立時便將背心要害賣給了敵人,他雙掌護
,要待對方先動。不料那人始終不動。兩人如此相對,幾乎有一盞茶時分。蕭峰當然不會發出聲息,段正淳不開口說話。四下裡萬籟無聲,連雪花飄下來的聲音幾乎也聽得見了。
白世鏡終於沉不住氣,叫道:“閣下既不答話,我可要得罪了。”他這了片刻,見對方仍是一無動靜,當即翻手從懷中取出一柄破甲鋼錐,縱身而上。黑暗中青光閃動,鋼錐向那人口疾刺過去。
那人斜身一閃,讓了開去。白世鏡只覺一陣疾風直過來,對方手指已抓向自己喉頭,這一招來得快極,自己鋼錐尚未收回,敵人手指尖便已碰到了咽喉,這一來當真嚇得魂不附體,急忙後躍避開,顫聲道:“你…你…”他真正害怕的倒還不是對方武功奇高,而是適才那人所出的招數竟是‘鎖喉擒拿手’。這門功夫是馬大元的家傳絕技,除了馬家子弟之外,無人會使。白世鏡和馬大元相
已久,自是明白他的武功家數。白世鏡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凝目向那人望去,但見他身形甚高,和馬大元一般,只是黑暗中瞧不清他相貌。那人仍是不言不動,陰森森的一身鬼氣,白世鏡覺得頸中隱隱生疼,想是被他指甲刺破了。他定了定神,問道:“尊駕可是姓馬?”那人便如是個聾子,全不理會。
白世鏡道:“小婦,點亮了蠟燭,”馬伕人道:“我動不得,你來點吧。”白世鏡卻怎敢隨便行動,授人以隙?又想:“這人的武功明明比我為高,他要救段正淳,不用等旁人前來相幫,為何一招之後,不再追擊?”這般又是良久寂靜無聲,白世鏡突然之間察覺到一件怪事,房中雖是誰都不言不動,呼
之聲卻是有的,馬伕人的呼
,段正淳的呼
,自己的呼
,可是對面站著的那人卻沒發出呼
之聲。
白世鏡屏住呼,側耳靜聽,以他的內力修為,該當聽得到屋中任何人的透氣之聲,可是對面那人便沒有呼
。隔了好久好久,那人仍是漢有呼
。若是生人,豈有不透氣之理?白世鏡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音:撲、撲、撲、卟…他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越來越響,
到自己
口在劇烈顫動,這顆心似乎要從口腔中跳出來,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聲,向那人撲去,破甲錐連連幌動,刺向那人面門。
那人左手一掠,將白世鏡的右臂格在外門,右手疾探而出,抓向他咽喉。白世鏡已防到他會再施‘鎖喉擒拿手’,一低頭,從他腋下閃了開去。那人卻不追擊,就此呆呆的站在門口。白世鏡舉錐向他腿上戳去,那人直的向上一躍避開。
馬伕人見這人身形僵直,上躍時膝蓋不彎,不脫口而呼:“殭屍,殭屍!”只聽得騰的一聲,那人重重的落了下來。白世鏡心中更是發
:“這人若是武學高手,縱起落下的身手怎會如此笨拙?難道世間真有殭屍麼?”白世鏡微一猶豫,猱身又上,嗤嗤嗤三聲,破甲錐三招都刺向那人下盤。那人的膝蓋果真不會彎曲,只直
的一跳一跳閃避,看來他連邁步也不會。白世鏡刺向左,他便右躍閃開,刺向右,他就躲向左。白世鏡發覺了對手的弱點,心中懼意略去,可是越來越覺得他不是生人。又刺數錐,對方身法雖拙,但自己幾下變化
妙的錐法,卻也始終沒能傷到他。
突然之間,後頸一冷,一隻冰涼的大手摸了上來。白世鏡大吃一驚,揮錐猛力反刺,嗤的一聲輕響,刺了個空,那人的大手卻已抓住了他後頸。白世鏡全身痠軟,再也動彈不得,只有呼呼呼的不住氣。馬伕人大叫:“世鏡,世鏡,你怎麼啦?”白世鏡如何還有餘力答話,只覺體中的內力,正在被後頸上這隻大手一絲絲的擠將出來。
驀地裡一隻冰涼如鐵的大手摸到了他臉上,這隻手當真不是人手,半分暖氣也無。白世鏡也妨不住叫道:“殭屍!殭屍!”聲音淒厲可怖。那隻大手從他額頭慢慢摸將下來,摸到他的眼睛,手指在他眼珠上滑來滑去。白世鏡嚇得幾暈去,對方的手指只須略一使勁,自己一對眼珠立時便給他挖了出來,這隻冷手卻又向下移,摸到了他鼻子,再摸向他嘴巴,一寸一寸的下移,終於叉住了他喉喉,兩
冰冷的手指挾住了他喉結,漸漸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