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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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作為大領導,很多事情他是不能自己出面辦的,最好是有一個他信任的人幫他實現權力向金錢的轉變。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由你出面,通過搞批文,幫他做點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戴向軍又去看望柯正勇,柯正勇正在家裡練習打領帶,一問,才知道柯秘書長馬上要出國考察。戴向軍覺這是一個機會,於是聯繫陳四寶。兩個人一商量,決定以幫助秘書長換外匯的方式送他一筆美金。事不遲疑,陳四寶立刻張羅著換外幣,戴向軍則再次趕到柯正勇的家,問他要不要帶一些美金出去。

"不用吧,"柯正勇不是很確定地說,"外事辦那邊應該有安排吧。"

"他們準備的那一點哪裡夠,"戴向軍說,"最好還是自己帶一點,萬一您想買些家電或金銀首飾什麼的,沒有外幣怎麼行?"秘書長還在猶豫,旁邊他夫人已經開腔了。

"我覺得小戴講得對,"夫人說,"國外的家電質量好,價格便宜,能帶幹嗎不帶一點回來?現在哪個出去不帶些東西回來?只是不知道人民幣怎麼換外幣。"

"這個好辦,"戴向軍馬上接過話,"這個任務給我,我有辦法。"於是,也不用等秘書長首肯了,夫人就忙著準備人民幣。

當時人民幣和美金的對價是八塊三對一,也就是說,八塊三錢換一美金。當然,這是官方牌價,黑市上比例大一些。秘書長夫人當時一共給戴向軍一萬人民幣,按當時的對價,大概能調換1200美金。戴向軍和陳四寶一商量,決定給秘書長夫人5000美金。也就是說,按二比一的對價給她。本來陳四寶還想多給一些的,至少給一萬美金,但戴向軍不同意,說第一次孝敬秘書長,要儘量做得不痕跡,太多了會引起秘書長警覺,反而把事情砸了,再說出國人員身上所帶的外幣有限制,太多了帶不出去,不好會給秘書長添麻煩,那樣就不好了。陳四寶接受了戴向軍的意見,說行,就按你說的,先投石問路。

秘書長夫人本來對人民幣和美金的對價不是那麼很清楚,但自從她把一萬人民幣到戴向軍手上之後,就注意看報紙和電視上的外匯對價,知道美金和人民幣的對價是一比八塊三,所以,當戴向軍把5000美金到她手上的時候,秘書長夫人馬上就知道里面有貓膩。但是,秘書長夫人不愧是秘書長夫人,她既不會像普通老百姓老婆那樣大驚小怪,更不會像普通小市民那樣裝聾作啞,而是輕聲問了一句:"有這麼多嗎?沒有這麼多吧?"幸好,這一點戴向軍早考慮到了,連怎麼回答都想好了。戴向軍當時的回答是:"多帶一點,沒壞處。"這是一句標準的廢話,多帶一點當然沒壞處,但人家秘書長夫人問的不是多帶還是少帶的問題,而是問一萬元人民幣怎麼能換5000美金的問題,他回答"多帶一點沒壞處"不是所答非所問嗎?

對,戴向軍就是要所答非所問。既然你秘書長夫人不明確問,那麼他就不明確答,回答"多帶一點沒壞處",就是既要告訴秘書長夫人這美金確實是多了,又不告訴你為什麼會多出來,這就叫含蓄,就叫一切盡在不言中。

秘書長從國外考察回來,戴向軍再次去探望,發現他們家果然有了變化。不僅新添了一臺本東芝冰箱,而且兩口子對戴向軍的態度也有新內容。秘書長夫人明顯對戴向軍更加熱情,居然親自為他泡了茶,一下子讓戴向軍這個小下級享受到老上級的待遇。秘書長本人也不含糊,在緊張的出國考察期間,居然沒有忘記他這個"黃埔二期"的小戰友,特意為他買了一個立體聲單放機。雖然並不值多少錢,但由於是秘書長親自送的,意義非同一般。戴向軍後來還專門讓陳四寶戴在耳朵上聽了,兩邊耳朵的聲音不一樣,組合在一起是絕對的立體聲,音樂像是從天上下來的,由遠至近,奇妙無比。

兩個人覺問路成功了,可以開展下一步行動。

故伎重演。這次是秘書長的兒子準備考託福,雖然僅僅是考託福,離真正的出國八字還不見一撇,但戴向軍還是以這個理由一下子送了兩萬美金。儘管錢是到夫人手上的,但這種事情肯定瞞不過柯正勇本人。這一次數目比上一次大,而且行賄的意味更加明顯,秘書長不能再裝糊塗,也沒有用一個小電器打發他,而是在自己的書房裡第一次比較正式地與戴向軍談話。

"你發財了?"柯正勇問。

"這要看怎麼比,"戴向軍按照事先演練好的話說,"如果和以前在部隊上比,託您的福,幫我調換了一份好工作,確實是發財了。但如果和其他人比,差遠了。南都當地人就不比了,就說我們'黃埔二期'的戰友,許多人都買車了,但我這個專門給汽車發牌照的副主任還買不起車,所以,跟他們相比,我和您一樣,窮著呢。"

"哦,"柯正勇問,"他們都買車了?"

"買車了。"戴向軍說。

"都哪些人?"柯正勇又問。

戴向軍就七七八八說了一大堆人。

聽完,柯正勇半天沒有說話,在思考。這樣思考了一會兒,柯正勇問:"那美金是怎麼回事?"戴向軍回答:"上次您出國那筆是我給換的。我承認,我有恩的思想,又有一種義憤。您這麼大一個領導,出國考察,才帶一萬人民幣,換成美金才一千多一點,那些人怎麼就那麼有錢?所以,沒跟您商量,我就自己貼了一點,湊成了五千美金給您。但這次不是,不是我沒有這個心,而是我實在沒有這個能力。這次是替陳四寶給您的。"

"陳四寶?"柯正勇問。

"對,陳四寶,"戴向軍說,"我跟您說過的,是我的那個老鄉,您還讓我到他公司看看,看看他是真老闆還是假老闆。記起了嗎?"柯正勇把頭向上仰了仰,嘴巴張開,但沒有說話,只是又"啊"了一聲,表示想起來了,戴向軍確實曾經向他說過這個人,有印象。

"他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柯正勇問。

"也沒有什麼事情,"戴向軍說,"上次我就是託他換美金的,他問我為什麼換美金,我當時在義憤頭上,就把情況說了。他聽了也有同覺這個社會太不公平了,像您這樣自身能力強對國家貢獻大而且廉正的領導反而受窮,出國才帶一萬塊錢,而那些素質不高不務正業甚至是勞改釋放人員反而發了大財了,所以,這次聽說考託福要出國,他就主動要求資助一點。"柯正勇聽了一笑,說:"沒有這麼簡單吧?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託我辦?如果有,儘管說,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而我又能辦到的,就憑他和你的關係,只要你開口,能辦的我自然會幫著辦。"戴向軍沒有立刻回答,故意停頓了一下,彷彿他不好意思說,等秘書長再次催問之後,才說:"肯定不涉及原則問題。他一個個體老闆,也沒有什麼政治野心,是改革開放才讓他發財的,對黨的政策擁護著呢,哪裡有什麼原則問題。無非是想爭取一個公平的生意機會。"

"說,什麼機會?"柯正勇問。

"他是做汽車生意的,"戴向軍說,"做汽車生意需要批文,而現在能搞到批文的都是一些高幹子弟,像他這樣沒有背景的人就只能看著別人吃,自己啃骨頭,甚至有時候連骨頭都啃不到。所以,他想通過您看能不能搞到批文,不求特別照顧,只求能與別人得到同等的生意機會,哪怕一次也行。"戴向軍自認為自己表達得非常有水平了,既表明了想搞批文的意思,又把這種搞批文的行動說成是正義的行為。說實話,這番話說完之後,戴向軍多少有些得意,因為這番話並不是他和陳四寶事先商量好的,而是他臨時發揮出來的,他對自己的說法比較滿意。他甚至認為這樣說了之後秘書長一定就會快地答應,因為答應幫他們搞批文就相當於答應做一項維護正義的事情,維護正義的事情秘書長能不答應嗎?

但是,他沒有想到,柯正勇聽完之後,並沒有馬上表態,而是沉默了半天,最後才說:"這事情不歸我管。"戴向軍把秘書長和他的對話一字不少地重複給陳四寶聽,本以為陳四寶會相當失望的,沒想到他聽了之後並沒有失望,而是蹦出兩個字:"有門。"

"有門?"戴向軍不理解。

"你想想,"陳四寶說,"什麼級別的領導什麼級別的朋友,柯秘書長怎麼可能沒有能管批文的朋友呢?只要他想幫我們,或者說只要他把我們的事情當做他自己的事情去辦,就肯定能找到相應的關係。從你剛才的描述看,他是非常想幫我們的,是不是?"

"是。"戴向軍說。

"那不就行了,"陳四寶說,"不相信你看,他肯定有辦法。"果然,沒過兩天,柯正勇主動給戴向軍打電話,叫他晚上到他家去一下。

戴向軍不敢耽誤,馬上就向陳四寶通報。陳四寶立刻就從九江趕回南都,兩個人湊在一起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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