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風雨深宵古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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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派的眾弟子大聲叫嚷,紛紛趕來阻截。兩條軟鞭著地橫掃,往馬足上打去。袁紫衣回身一鞭,已將兩條軟鞭的鞭頭纏住,右手一提馬韁,白馬向前疾奔。這馬神駿非凡,腳步固然迅捷無比,力氣也是大得異常,發力衝刺,登時將那兩名手持軟鞭的漢子拖倒。

這一下變起不意,兩名漢子大驚之下,身子已被白馬在地下拖了六七丈遠。兩人急站起,但白馬去勢何等快速,兩人上身剛抬起,立時又被拖倒,驚惶之中竟自想不起拋掉兵刃,仍是死死地抓住鞭柄。

袁紫衣在馬上瞧得好笑,倏地勒馬停步,待那兩名漢子站起身來,只見兩人目青鼻腫,手足顏面全為地下沙礫擦傷,問道:“你們的軟鞭中有寶麼?怎地不捨得放手?”兩句話剛問完,不等他們回答,右足足尖在馬腹上輕輕一點。白馬向前一衝,又將兩人拖倒。這時兩人方始省悟,撒手棄鞭,耳聽得袁紫衣格格嬌笑,與胡斐並肩馳去。

易家灣九龍派弟子眾多,聲勢甚大,此為老師送行,均會聚在碼頭之上,眼見易吉受挫,原要一擁而上。袁紫衣與胡斐武功雖強,終究是好漢敵不過人多。幸好袁紫衣臨去施一手回鞭拉人,事勢奇幻,眾弟子瞧得目瞪口呆,一時會不過意來,待要搶上圍攻,二人已馳馬遠去。這時易吉悠悠醒轉,眾弟子七嘴八舌地上前問,痛罵袁紫衣使行詐,紛紛議論,卻誰也不知她的來歷,於是九龍派所有的對頭,個個成了她背後指使之人。

袁紫衣馳出老遠,直至回頭望不見易家灣的房屋,才將奪來的兩九節鋼鞭拋在地下。她轉眼瞧瞧胡斐,見他穿著一身鄉農的衣服,土頭土腦,憨裡憨氣,忍不住好笑,但想適才若不是他出手救援,多半自己已將一條小命送在易家灣,此刻回思,不暗自心驚。

兩人並騎走了一陣,胡斐道:“袁姑娘,天下武學,共有多少門派?”袁紫衣笑道:“不知道啊,你說有多少門派?”胡斐搖頭道:“我說不上,這才請教。你現下已當了韋陀門、八仙劍、九龍派三家的大掌門啦。還得再做幾派掌門,方才心滿意足?”袁紫衣笑道:“雖然勝了易吉,但他門下弟子不服,這九龍派的掌門人,實在是當得十分勉強的。至於少林、武當、太極這些大門派的掌門人,我是不敢去搶的。再收十家破銅爛鐵,也就夠啦。”胡斐伸了伸舌頭,道:“武林十三家總掌門,這名頭可夠威風啊。”袁紫衣笑道:“胡大哥,你武藝這般強,何不也搶幾家掌門人做做?咱們一路收過去。你收一家,我收一家,輪著張羅。到得北京,我是十三家總掌門,你也是十三家總掌門。

咱哥兒倆一同去參與福大帥的什麼天下掌門人大會,豈不有趣?”胡斐連連搖手,道:“我可沒這個膽子,更沒姑娘的好武藝。多半掌門人半個也沒搶著,便給人家一招‘呂賓推狗’,摔在河裡,變成了一條拖泥帶水的落水狗!若是單做泥鰍派掌門人呢,可又不大光彩。”袁紫衣笑彎了,抱拳道:“胡大哥,小妹這裡跟你陪不是啦。”胡斐抱拳還禮,一本正經地道:“三家大掌門老爺,小的可不敢當。”袁紫衣見他模樣老實,說話卻甚是風趣,心中更增了幾分喜歡,笑道:“怪不得趙半山那老小子誇你不錯!”胡斐心中對趙半山一直念念不忘,忙問:“趙三哥怎麼啦?他跟你說什麼來著?”袁紫衣笑道:“你追得上我,便跟你說。”伸足尖在馬腹上輕輕一碰。

胡斐心想你這白馬一跑,我哪裡還追得上?眼見白馬後腿一撐,便要發力,急忙騰身躍起,左掌在白馬上一按,身子已落在白馬的馬背,正好坐在袁紫衣身後。那白馬背上多了一人,竟是毫不在意,仍是放開四蹄,追風逐電般向前飛奔。那匹青馬在後跟著,雖然空鞍,但片刻之間,已與白馬相距數十丈之遙。

袁紫衣微微聞到背後胡斐身上的男子氣息,臉上一熱,待要說話,卻又住口。奔馳了一陣,猛聽得半空中一個霹靂,抬頭一望,烏雲已將半邊天遮沒。此時正當盛暑,陣雨說來便來,她一提馬韁,白馬奔得更加快了。

不到一盞茶時分,西風轉勁,黃豆大的雨點已灑將下來。

一眼望去,大路旁並無房屋,只左邊山坳中出一角黃牆,袁紫衣縱馬馳近,原來是一座古廟,破匾上寫著“湘妃神祠”四個大字,泥金剝落,顯已久失修。

胡斐躍下馬來,推開廟門,顧不得細看,先將白馬拉了進去。這時空中焦雷一個接著一個,閃電連晃,袁紫衣雖然武藝高強,不住臉上出畏懼之

胡斐到後殿去瞧了一下,廟中人影也無,回到前殿,說道:“還是後殿乾淨些。”找了些稻草,打掃出半邊地方,道:“這雨下不長,待會雨收了,今天準能趕到長沙。”袁紫衣“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兩人本來一直說說笑笑,但自同騎共馳一陣之後,袁紫衣心中微異樣,瞧著胡斐,不自地有些靦腆,有些尷尬。

兩人並肩坐著,突然間同時轉過頭來,目光相觸,微微一笑,各自把頭轉了開去。

隔了一會,胡斐問道:“趙三哥身子安好吧?”袁紫衣道:“好啊!他會有什麼不好?”胡斐道:“他在哪裡?我想念他得緊,真想見見他。”袁紫衣道:“那你到回疆去啊。只要你不死,他不死,準能見著。”胡斐一笑,道:“你是剛從回疆來吧?”袁紫衣回眸微笑,道:“是啊。你瞧我這副模樣像不像?”胡斐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先前只道回疆是沙漠荒蕪之地,哪知竟有姑娘這般美女。”袁紫衣臉上一紅,“呸”了一聲,道:“你瞎說什麼?”胡斐一言既出,心中微覺後悔,暗想孤男寡女在這枯廟之中,說話可千萬輕浮不得,於是岔開話題,問道:“福大帥開這個天下掌門人大會,到底是為了什麼,姑娘能見告麼?”袁紫衣聽他語氣突轉端莊,不向他望了一眼,說道:“他王公貴人,吃飽了飯沒事幹,找些武林好手消遣消遣,還不跟斗雞鬥蟋蟀一般。只可嘆天下無數武學高手,受了他的愚,竟不自知。”胡斐一拍大腿,大聲道:“姑娘說的一點也不錯。如此高見,令我好生佩服。原來姑娘一路搶那掌門人之位,是給這個福大帥搗亂來著。”袁紫衣笑道:“不如咱二人齊心合力,把天下掌門人之位先搶他一半。這麼一來,福大帥那大會便七零八落,不成氣候。咱們再到會上給他一鬧,叫他從此不敢小覷天下武學之士。”胡斐連連鼓掌,說道:“好,就這麼辦。

姑娘領頭,我跟著你出點微力。”袁紫衣道:“你武功遠勝於我,何必客氣。”兩人說得高興,卻見大雨始終不止,反而越下越大,廟後是一條山澗,山水衝將下來,轟轟隆隆,竟似水一般。那古廟年久破敗,到處漏水。胡斐與袁紫衣縮在屋角之中,眼見天漸黑,烏雲竟要似壓到頭頂一般,看來已是無法上路。

胡斐到灶間找了些柴枝,在地下點燃了作燈,笑道:“大雨不止,咱們只好挨一晚餓了。”火光映在袁紫衣臉上,紅紅的愈增嬌豔。她自回疆萬里東來,在荒山野地歇宿視作尋常,但是孤身與一個青年男子共處古廟,卻是從所未有的經歷,心頭不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胡斐找些稻草,在神壇上鋪好,又在遠離神壇的地下堆了些稻草,笑道:“呂賓睡天上,落水狗睡地下。”說著在地下稻草堆裡一躺,翻身向壁,閉上了眼睛。袁紫衣暗暗點頭,心想他果然是個守禮君子,笑道:“落水狗,明天見。”躍上了神壇。

她睡下後心神不定,耳聽著急雨打在屋瓦之上,嘩啦啦的亂響,直過了半個多時辰,才蒙朧睡去。

睡到半夜,隱隱聽得有馬蹄之聲,漸漸奔近,袁紫衣翻身坐起,胡斐也已聽到,低聲道:“呂賓,有人來啦。”只聽馬蹄聲越奔越近,還夾雜著車輪之聲,胡斐心想:“這場大雨自下午落起,中間一直不停,怎地有人冒著大雨,連夜趕路?”只聽得車馬到了廟外,一齊停歇。袁紫衣道:“他們要進廟來!”從神壇躍下,坐在胡斐身邊。

果然廟門呀的一聲推開了,車馬都牽到了前殿廊下。跟著兩名車伕手持火把,走到後殿,見到胡袁二人,道:“這兒有人,我們在前殿歇。”當即回了出去。只聽得前殿人聲嘈雜,約有二十來人。有的劈柴生火,有的洗米煮飯,說的話大都是廣東口音。亂了一陣,漸漸安靜下來。

忽聽一人說道:“不用鋪,吃過飯後,不管雨大雨小,還是乘黑趕路。”胡斐聽了這口音,心中一愣,這時後殿點的柴枝尚未熄滅,火光下只見袁紫衣也是微微變

又聽前殿另一人道:“老爺子也太把細啦,這麼大雨…”這時雨聲直響,把他下面的話聲淹沒了。先前說話的那人卻是中氣充沛,語音洪亮,聲音隔著院子,在大雨中仍是清清楚楚地傳來:“黑夜之中又有大雨,正好趕路。莫要貪得一時安逸,卻把全家命送了,此處離大路不遠,別鬼使神差地撞在小賊手裡。”聽到此處,胡斐再無懷疑,心下大喜,暗道:“當真是鬼使神差,撞在我手裡。”低聲道:“呂賓,外邊又是一位掌門人到了,這次就讓我來搶。”袁紫衣“嗯”了一聲,卻不說話。胡斐見她並無喜容,心中微奇怪,於是緊了緊帶,將單刀帶裡,大踏步走向前殿。

只見東廂邊七八個人席地而坐,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坐在地下,比旁人高出了半個頭,身子向外。胡斐一見他的側影,認得他正是佛山鎮的大惡霸鳳天南。只見他將那條黃金倚在身上,抬眼望天,呆呆出神,不知是在懷念佛山鎮那一份偌大的家業,還是在籌劃對付敵人、重振雄風的方策?胡斐從神龕後的暗影中出來,前殿諸人全沒在意。

西邊殿上生著好大一堆柴火,火上吊著一口大鐵鍋,正在煮飯。胡斐走上前去,飛起一腿,嗆啷啷一聲響亮,將那口鐵鍋踢得飛入院中,白米撒了一地。

眾人一驚,一齊轉頭。鳳天南、鳳一鳴父子等認得他的,無不變。空手的人忙搶著去抄兵刃。

胡斐見了鳳天南那張白白胖胖的臉膛,想起北帝廟中鍾阿四全家慘死的情狀,氣極反笑,說道:“鳳老爺,這裡是湘妃廟,風雅得行啊。”鳳天南殺了鍾阿四一家三口,立即毀家出走,一路上晝宿夜行,盡揀偏僻小道行走。他做事也真乾淨利落,胡斐雖然機靈,畢竟江湖上閱歷甚淺,沒能查出絲毫痕跡。這若非遭遇大雨,陰差陽錯,決不會在這古廟中相逢。

鳳天南眼見對頭突然出現,不由得心中一寒,暗道:“看來這湘妃廟是鳳某歸天之處了。”但臉上仍是十分鎮定,緩緩站起身來,向兒子招了招手,叫他走近身去,有話吩咐。

胡斐橫刀堵住廟門,笑道:“鳳老爺,也不用囑咐什麼。

你殺鍾阿四一家,我便殺你鳳老爺一家。咱們一刀一個,決不含糊。你鳳老爺與眾不同,留在最後,免得你放心不下,還怕世上有你家人剩著。”鳳天南背脊上一涼,想不到此人小小年紀,做事也居然如此辣手,將黃金一擺,說道:“好漢一人做事一身當,多說廢話幹麼?你要鳳某的命,拿去便是。”說著搶上一步,呼的一聲,一招“摟頭蓋頂”便往胡斐腦門擊下,左手卻向後急揮,示意兒子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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