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國鐵總裁是被謀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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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就是法醫學家對屍體所做的鑑定。

關於下山屍體的意見,東京大學的古畑博士和慶應大學的中館博士是完全相反的,這已是盡人皆知的事了,沒有必要再去詳細敘述。總而言之,古畑博士據看不出“生理反應”的痕跡這一理由,認為下山是死後軋斷的,而中館博士卻說下山是活著被軋的。不言而喻,所謂“死後軋斷”是指死了以後才被軋的,死人自然不會自己走到鐵軌上躺下來,因此,這是一種謀殺論——即是說,兇手先把下山殺死之後,再讓列車把他的屍體軋斷的。這是醫生做鑑定時所使用的語言,故意不說死者是自殺還是被謀殺;而審慎地使用了“死後軋斷”這樣一個說法。

中館博士這樣反駁他的意見:“我曾經解剖過緊接著‘下山事件’而發生的‘三鷹事件’(一九四九年七月十七晚上,停放在三廳車站車庫裡的一輛電車突然衝了出來,造成六人死亡和十三人受傷的慘劇。這一事件是美當局為了鎮壓本共產黨和左翼工會會員而製造的。事件發生後,本反動政府立即誣指為共的陰謀,逮捕了共黨員和工會幹部等十人。在人民的烈反對下,本法院於一九五五年六月被迫宣判九名被告無罪,但仍堅持判處被告竹內景助死刑。——譯者注)的六個犧牲者以及某一臥軌自殺者的屍體,發現有以下值得研究的跡象:陰囊、睪丸和陰莖出血。眼瞼部的皮下出血。手腳的皮下出血。就被軋死者來說,並不是個個都有陰囊、睪丸和陰莖出血的跡象,但是被軋死者有這種跡象是值得重視的。據說這次下山總裁的睪丸、陰莖、手背和腳背都有內出血現象。這並不足以說明他是‘死後軋斷’的。”眾所周知,警視廳偵查一科藉助於中館博士的這個意見,把它當作採取自殺論的據。古畑博士卻指責說:“解剖屍體時中館博士既不在場,他也沒有看過桑島博士的鑑定書。那末他是據什麼來反駁並斷定為自殺的呢?他的用意令人無法理解。中館先生既沒有資料可據,也沒有權利來作這樣的發言。”這一點姑且不論,偵查一科為什麼把古畑博士的死後軋斷論拋在一邊,卻採納了既沒有看到屍體也沒看到鑑定書的中館博士的意見呢?

下山曾到現場附近的末廣旅館去睡過覺,這一點加強了一科的自殺論的論據。但是二科卻認為末廣旅館這一線索是一文不值的。原來發生事件的當天,二科曾調查現場及附近一帶,徹底偵查過有哪些目擊者。但是那時本還沒有出現末廣旅館這條線索,後來才由一科提出來。二科說這簡直是荒謬。不僅如此,二科還說,在偵查工作的最初階段,該科曾對《白皮書》上所載的“目擊者”當中的幾個做過調查,當時並沒得到《白皮書》上所援引的那些供述。過了那麼久,同一個人卻說起他目擊到了什麼什麼,真是令人吃驚。總而言之,二科完全不信任一科的偵查報告。一開始就認為下山是被謀殺的是偵查二科的二股股長吉武,以及當時在本案中擔任檢察官的佈施,但是佈施檢察官不知怎地以後又倒向自殺論方面去了。

如前所述,知名人士當中,當時的國營鐵道公司副總裁加賀山之雄至今仍然認為下山是被謀殺的。加賀山在《本》雜誌中闡述他的意見如下:“我認為出現在末廣旅館的下山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替身。旅館裡的人們並不認識下山。如果使用大致相像的替身,就很容易矇混過去。從出事起一直到今天,我一直認為下山是被謀害的。下山的屍體被發現時,我憑著直覺到他是被謀害的。因為下山總裁非常喜歡蒐集情報,他常常通過自己的下屬和朋友蒐集到我們所不知道的情報,過後又得意洋洋地向我們炫耀說:‘我連這樣的事情都知道哩。’因此,知道他有這種癖好的兇手很可能用‘請你獨自到三越來,有重要情報奉告,’這樣的話巧妙地把他引誘了去。然後兇手就在三越的地下鐵道脅迫他,把他帶到什麼地方去了。也就是說,下山從三越的地下鐵道被綁架的可能是很大的。”前副總裁加賀山的這段推理是很有趣的,在某些地方也可以看出它的可靠。因為我認為當時擔任副總裁的加賀山在一定程度上推測得到下山身邊的事情以及他所面臨的危險。對於他的結論,我是持完全相反的立場的,但對他提供的個別資料,我卻頗有同

加賀山的文章接著說:“當時國營鐵道公司正為解僱十二萬人這個重大問題而搏鬥著。當然,裁員並不是什麼可喜的事。但是當時國鐵把從軍隊上覆員的人以及從海外撤回來的人員都包了下來,職工總數膨脹到六十三萬名。我們打算把膨脹的人員一下子裁減為五十萬三千五百人,使國營鐵道公司的經營‘合理化’(即“產業合理化”這原是一九二五年開始於德國,以後又由各資本主義國家群起效尤的一種措施,目的在於裁減職工、加強勞動強度以增加資本家利潤。一九四九年四月,吉田茂政府開始執行裁減職工一百五十萬人的計劃,以實行國營和私營企業的“合理化”——譯者注)。我當時身為鐵道總局的長官,不得不擬定裁員計劃。尤其是,在這次裁員的三年前,在夏秋之就曾計劃裁員七萬名。當時,伊井彌四郎和鈴木市藏等人(以後他們在共產黨內都升到相當高的地位)還在國鐵裡,他們在共產黨德田球一的直接領導下,對裁員進行了猛烈的抵抗。因此,計劃在眼看就要實現時垮了臺。由於有這樣的先例,我們估計這次裁員一定也會遇到相當強烈的抵抗,事先做好了充分的神準備。尤其令人擔心的是,處在現場烈鬥爭中的負責人會不會在‘使用實力’的過程中吃到很大苦頭呢?我們正在擬定相應的對策。

“在事件發生的約莫一個月以前,即六月一,下山以總裁身份來到群情昂的國鐵。他擔任總裁後,馬上就面臨連與工會進行集體談判的局面。七月二,他與工會方面進行了最後一次談判。談判席上的氣氛緊張到極點。但是下山總裁告訴工會方面說:‘為了國鐵的合理化,計劃一定要堅決執行。’這是他最後的宣告。

“以後就只等實行了。我們決定於七月五在現場宣佈第一次裁員——七月四是美國國慶,因此故意避開這一天。四僅僅宣佈了有關總廳的裁員名單。

“但是另一方面,美軍總司令部的民用運輸局卻命令我們在七月三以前執行。領導這個部門的官員名叫沙格農,他簡直是個地道的堂吉訶德。這個沙格農對於決定在七月五裁員一事大為不滿。在七月三那天,他前掛著手槍,喝得醉醺醺地闖進下山公館,謾罵了一通。他原先在美國一家小小的鐵道公司擔任科長級的職務,對鐵道其實並不怎麼在行。一到本,竟當上了民用運輸局局長。他還說本的鐵道就是‘麥依·瑞歐若德’(英語的譯音,意思是“我的鐵道”——譯者注)。瞧他這副樣子,簡直就是把本的國營鐵道看作他私人經營的鐵道。他就以這樣一種心情來發號施令。”以上引用得未免長了一些,但是從加賀山的這篇文章裡依稀可以看出形成“下山事件”的背景和當時的情勢。

四把加賀山的這些資料整理一下,再加上我的註釋,大致可以歸納出下列幾點:一、戰前,國鐵擁有職工二十萬人;戰爭期間職工人數增加了,當時已有六十萬人,膨脹了三倍之多。自昭和二十四年六月一起,國營鐵道公司改為公共企業,必須自負盈虧。按照新制定的“定員法”(一九四九年六月本政府開始實行的一道法令,把政府機構的名額固定下來,超出編制的人員必須裁汰。——譯者注),要把同年五月底的五九八、一五七人在七月底以前裁決為五〇三、〇七二人。也就是說,要裁掉約莫九萬五千人。

二、國鐵工會反對公司當局所發表的方案,自六月二十三到二十六在熱海召開第十五次中央委員會會議,決定“在最壞的情況下使用實力,包括罷工在內”

“最壞的情況”肯定是指在總部進行的集體談判的破裂。這個決定是把四月裡召開的“琴平大會”上所決定的“反對裁減機構”的運動方針加以具體化。由於遭到民同派(民主同盟派的簡稱。這是本工會運動中的右翼組織。——譯者注)的劇烈反對,中央委員會的這個決定直到天已破曉才付諸表決。

三、當時的運輸省次官下山定則當上了國營鐵道公司第一任總裁。下山原是技術部門出身。當時的首相是吉田茂,運輸大臣是大屋晉三。大屋是企業家。

四、七月一,國鐵當局和工會方面進行了第一次談判。列席的有運輸大臣大屋、下山總裁、加賀山副總裁等人。工會方面的中央鬥爭委員會副主席鈴木市藏等拒絕了國鐵當局的方案,竭力主張裁員應通過“集體談判”來進行,但國鐵方面說明按照“定員法”的規定,當局不必通過“集體談判”就能實行。

七月二,進行了第二次談判。國鐵當局和工會的意見無法調和。下山總裁宣佈說:“雙方各講各的,也談不出個結果來。談判就此結束吧。”談判就這樣破裂了。國鐵當局方面決定在七月五宣佈裁員,並在七月二十以前大致完成這項工作。

五、美軍總司令部民用運輸局局長沙格農對國鐵決定在七月五裁員一事不滿,深夜闖進下山公館,向他叫嚷道:“提前幹!”下山定則並不是由於私仇而“被殺害”的。《白皮書》上刊載著加賀山這樣的供述:“總裁是不是為了與森田信子的關係而受到威脅,並遭到暗算的呢?”但是加賀山自己也明明知道這是無稽之談。我認為下山是被謀殺的,這裡我要把這一謀殺案的背景追究個水落石出。

下山為什麼獨自在五早晨到三越去呢?自從他在商店裡消失後,直到第二天早晨變成死屍在五反野常磐線的鐵軌上被人發現為止,這期間總裁的行蹤如何?對這個疑問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疑問,大家都希望得到解答。比方說,大量黑糊糊的油為什麼沒有沾在上衣上,卻只沾在內衣上?從上衣和襯衫口袋裡抖出來的以綠為主的粉末究竟是什麼?沒能在屍體附近找到的領帶、眼鏡和打火機究竟到哪裡去了呢?襪子被油浸得溼漉漉的,鞋裡面為什麼卻沒有沾油?如果是被人謀殺的,行兇現場(第一現場)究竟在哪裡,並且是以什麼方法搬運到輾軋現場(第二現場)去的?屍體裡所剩下的血為什麼少得出奇?

趕快來解答這些謎固然重要,但是先看看事件的背景也同樣重要。

為什麼呢?因為把事件的背景清楚,似乎就會提供一些線索,幫助我們解答下山臨死以前的行動和關於死屍的種種離奇的隱謎。

關於“下山事件”的背景,我採用了加賀山副總裁那篇文章的順序。其實,為了讓讀者理解事件的背景,把這順序顛倒過來反而更好懂一些。

也就是說,先以最後的第五項——沙格農在七月三深夜為了裁員問題到下山公館去,把總裁罵了一頓那件事寫起,反倒容易理解一些。

說得確切一些,沙格農闖到下山總裁家去罵他一頓的時間,是七月四凌晨一點鐘。當天下午一點鐘,下山陪同增田官房長官到首相官邸去拜訪吉田首相。接見前,他們一起等候了一會兒。這時,下山對增田長宮說了聲“今天下午一點鐘還有重要會議”就回去了。可是後來增田一查問,才知道國鐵並沒有召開任何下山應該出席的重要會議。下山在這天下午一點鐘託詞中途離去的謎,留待以後再來推斷。

前面已經說過,下山本來約好了要在第二天(五)上午十一點鐘和加賀山副總裁一起到美軍總司令部去,以便向民用運輸局作裁員情況的報告,但是上午十點鐘以後還不見總裁的影子,於是大家著起慌來了。加賀山副總裁在十二點左右回到總廳來,聽說還沒有總裁的蹤跡,就憑直覺到出了什麼事。於是就在與政府、警視廳、總司令部取得聯絡的同時,提出了通令偵查的要求。

我一向認為,像下山總裁這樣一個高級官員剛剛有數小時下落不明,馬上就用無線電到處廣播,呼籲大家協助尋找,未免之過急了些。正如加賀山所說,一定是從外人眼中看來,下山身邊也充滿了不安,以致使他“憑著直覺到出了什麼事”這種不安究竟意味著什麼?無論如何也得把當時美軍總司令部與本政府的關係說清楚,才能使人瞭解為什麼下山為了裁員工作不得不經常與美軍總司令部保持聯繫,以及民用運輸局局長沙格農為什麼會闖到下山家來發脾氣。

在美國佔領下的本政府是不能站在獨自的立場上來起草法令的。

因此,當時本在制度上的改革沒有一項是本政府獨自進行的。按照“定員法”來進行的國鐵裁員計劃也不是政府擬定的,而是美軍總司令部擬定的。由此可知,運輸方面的首腦沙格農是從這個意義上來把本的鐵道叫作“我的鐵道”的,從而我們也大致能瞭解他何以會深夜闖進下山總裁公館去吵鬧。至於沙格農這麼發脾氣的直接原因,在下文大概就清楚了。

我們首先必須瞭解當時美軍總司令部內部的情況,才能說明美軍總司令部為什麼要在自負盈虧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名義下,把本的鐵道改為公共企業,並制定“定員法”來大批裁員。

然而,戰後橫行跋扈、使得本發生變化的美軍總司令部的歷史,迄今還沒有人來寫。媾和(指一九五一年美簽訂的舊金山片面“和約”——譯者注)生效後已經過了將近十年,像“美軍總司令部史”之類的正式紀錄也還沒有公佈。

如今大家都已經知道,在本的佔領軍總司令部(即美軍總司令部)內,以麥克阿瑟為中心,情報部和民政局之間的爭權奪利一直鬧得很厲害,但是更詳細的情況一般人就不知填了。

關於這事,最近某家雜誌以《美國的間諜特工機關》為題,發表了一篇文章,描寫美軍總司令部內部的勾心鬥角。作者叫大野達三,多半是個筆名吧。這是一家左翼雜誌,會使人認為上面所刊載的文章自然是有偏見的,但我讀後後卻到大體上是公平的記述。既然有關美軍總司令部史的著作如今還沒有出版,我就姑且以這篇文章為線索,把“下山事件”的背景大致勾勒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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